“在这庄严的宫殿里”
——看歌剧《图兰多》在紫禁城太庙演出
单三娅
以图兰多公主的著名唱段“在这庄严的宫殿里”作为本文的标题，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因为意大利歌剧《图兰多》在北京太庙的成功演出，不可谓不是一件文化盛事，它的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演出本身。 尽管有人认为《图兰多》很不中国，只是西方人想象中的中国，但是“茉莉花”的旋律毕竟是通过《图兰多》传给世人的。生活于上个世纪末本世纪初的意大利伟大作曲家普契尼受世纪末西方弥漫的对东方的浓厚兴趣，收集了大量中国素材，从旋律到调式都作了很大变化，认真想写一部表现中国的歌剧。虽然他没有最终完成这部作品就弃世而去，而由他的学生阿尔法诺写完了最后一段二重唱以及结局和终曲，但据普契尼的书信记载，作曲家最终要塑造一个重新激起爱的情感的图兰多公主是确定无疑的。无论如何，《图兰多》从问世至今70余年后真正来到了故事发生地中国北京，几代音乐大师的梦想终成现实，这才是演出中让所有观众激动的事实。 应当说这次演出是一个一流的阵容组合。作为亚裔的世界上最优秀的指挥大师之一，祖宾·梅塔不仅对东方文化有着相当的了解和感情，而且与意大利歌剧也有着不解之缘。他与佛罗伦萨节日歌剧院已有13年之久的良好合作，这支乐队以及该院的独唱演员、合唱队员都已成为他阐释歌剧的默契的合作者和顺手的工具。祖宾·梅塔还曾三次指挥三大男高音演唱会，极其擅长庆典性大场合的演出。出任导演的张艺谋无疑已经成为国际公认的“最具中国风格”的电影导演，他此前虽未涉猎过歌剧，但他植根于中国文化的艺术根底和艺术感悟力已经证明他的当之无愧。他虽未给独唱表演本身带来多少全新的东西（受歌剧演出的制约，导演只能有限地有所作为），但他赋予了这部歌剧迄今为止最为辉煌的场面和氛围。太庙为张艺谋提供了一个比一般舞台大三、四倍的大舞台，张艺谋浓墨重彩，大做文章。在舞美、道具和服饰上，他大量运用了中国文化和中国戏曲的素材，从金銮坐椅、轿子宫灯、汉字书法、荷塘舞女、阴间厉鬼到中国武术、民间舞蹈，他使这一切与舞台后边作为背景的明清建筑风格的大殿和作为舞台前景的雕栏玉阶交相辉映，不胜贴切之至；他充分利用了太庙的建筑形势，使具有象征意义的从大殿两侧列队而来的白衣使者、宫中侍者、托烛小和尚成为剧情的流动的背景，激发了戏剧的活力。我们看到了熟悉的张艺谋手法，然而这一切又与《图兰多》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歌剧是一门综合艺术，声乐、器乐、舞美以至舞蹈都可以大显身手，如果运用得当，并不显得铺陈张扬，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威尔第的名剧《阿依达》中伴随着“凯旋进行曲”的军队、俘虏、奴隶的舞蹈场面。张艺谋也没有放弃歌剧赋予导演的这些权力，他使《图兰多》最大限度地中国化了。 有些观众对于没有大红大紫的歌唱家参与此次演出感到遗憾，这种期待可以理解，但是应该说，这次演出的阵容还是不乏优秀歌唱家的。首先值得一提的是扮演柳儿的黑人女高音歌唱家芭芭拉·亨德里克斯，她当年被卡拉扬认定为最佳人选在录音中演唱柳儿，她的演唱极其细腻，将柳儿身为女奴，却执著地爱恋着主人的那种内心的丰富与高贵刻画无遗，塑造了一个催人泪下的柳儿形象。她是美国黑人歌唱家在当今歌剧领域最高成就的杰出代表之一。此外，扮演图兰多的女高音歌唱家莎伦·斯威特和扮演卡拉夫的男高音克里斯蒂安·约翰逊也都有着极好的业绩，他们都是世界最著名的歌剧院的常客，斯威特曾与帕瓦罗蒂、多明戈同台演出，还曾饰演过三个版本的图兰多。退回来说，如果我们不仅仅把这次演出的期待值押在一两首明星级演唱家的咏叹调上，而把它看成一个浑然一体的演出，我们就应该承认，此次演出，独唱演员的整体水平是有相当实力的。 祖宾·梅塔作为歌剧《图兰多》的权威解释者的地位早已被他80年代与萨瑟兰、卡芭耶、帕瓦罗蒂三位“大腕儿”的录音所确立了，他的这个版本向来被音乐爱好者认为是堪与卡拉扬和里恰莱利、卡雷拉斯、亨德里克斯的那个版本相媲美。也许是由于祖宾·梅塔有意要把夸张的效果让给视觉，总之他的音乐处理比较他的录音少了一些白热化的戏剧冲突，多了一些人情味，其中不乏一些温柔内在的东西。代表了意大利民族悠久的合唱传统的佛罗伦萨节日歌剧院合唱队，从第一幕开始就把他们热情饱满、庄严豪迈的特点展露无遗。第三幕开始时，当合唱队从西侧配殿传出“今夜无人入睡”的合唱旋律时，听着那在紫禁城上空回荡的歌声，感受着那种飘然而来的遥远感，此时此刻，你会感到，这是在世界上最好的歌剧院里都难以达到的美妙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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